张国华:铁血丹心铸忠魂
本网讯 1943年春,在新四军二师四旅内部发生了怵目惊心的“华春案”,优秀青年查化群被秘密错杀,怀宁籍一名女新四军战士也因此受到牵连,最后被迫无奈离开党组织,含辱忍垢大半生,直至1981年得以平反昭雪,并在87岁高龄时再次加入中国共产党。尽管命运多舛,历尽坎坷,但是这位巾帼英雄始终不变的是对党的无限忠诚和对革命事业的坚定信仰——
勤奋苦学,动荡岁月孩子王
张国华,又名张蔚,1917年出生在怀宁县城安庆。父亲张少庭,又名张金章,历任安庆同仁印刷馆馆长、国民政府怀宁县田粮处处长、桐城税务局长等职。
祖母是旧社会秀才之女,有文化,能写作,加上张国华在家中排行老大,故而深得祖母的疼爱。在她4岁时,祖母就教张国华读书识字,8岁正式进入安庆实验小学就读。正是由于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文化教育,使得张国华的学习成绩始终在学校里名列前茅。
小学毕业时,正赶上父亲赋闲在家,生活拮据,张国华无法进入心仪已久的安庆女中进行深造,只好退求其次,前往安庆女子职业学校上了初中。该校属于半工半读性质,吃住全是公费,仅缴书本费而已。转眼三年就要毕业,此时的家庭经济条件并没有好转,加上女职学校不能报考高中,张国华只能休学在家。
第二年,在普及教育的号召下,安庆女子师范进行扩招,食住供给免缴,张国华重新得到机会上学。在家休学期间,张国华饱尝失学的痛苦,所以在师范就读时非常用功。期满毕业,她以优异的成绩告别母校。
1937年下半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逼近华东,社会动荡不安,人心早已惶惶。这时的张国华已由安徽省教育厅分配至芜湖城东郊区中冯村任教,学校由祠堂改建而成,共有五、六十个孩子入学,课程与其他小学同样。该校仅正常上课两个多月,就遭遇到上海沦陷、南京告急,不得不暂时停课。张国华无奈回到安庆,这时她的家已从安庆市里迁移到怀宁与潜山交界处的小吏港(今怀宁县小市镇),以躲避飞机的狂轰滥炸。
1938年元宵节过后,经人介绍,张国华前往潜山古桑树小学任教。这是一所完小,只有当地两位男教师,张国华的到来,填补了学校音乐、体育、绘画长期无人教学的空白。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暑假来临,张国华又回到了在小吏港临时的家。
机缘巧合,结识革命引路人
1938年冬,怀宁县政府部分机关自安庆辗转迁到石牌。此时,张少庭经朋友引荐,在国民政府怀宁县田粮处谋到了一个职位;不久,住在小吏港的张国华全家又搬至石牌暂住。
偶然的一天,在石牌大街上,张国华巧遇到初中同学汪秀功。汪秀功当时已参加了省第十四工作团,在她的介绍下,张国华结识到了国民政府第四区区长查化群(我党地下党员)。在查化群的努力下,通过县政府科长郝笃先做通张少庭的思想工作,家里允许张国华和妹妹张国珍(又名张敏)走出家门参加抗日宣传。
当时的石牌有由进步青年组织起来的怀宁县工作团,查化群是其中的领头人。在查化群的精心安排下,张国华带着妹妹张国珍刷写标语、进行募捐、教唱革命歌曲,还同时担任怀宁县大众剧团团长,她与查化群合演的话剧《放下你的鞭子》,在石牌一带引起强烈反响。1938年底,在查化群的介绍下,张国华正式加入了中共桐怀潜地下党组织。
由于进步青年的思想活跃,工作积极,次年,国民党顽固派开始监视革命团体,并对中共人员和进步青年进行打击、逮捕、暗杀。张国华的父亲身为国民政府官员,对子女看管得非常严格。为了投身革命,张国华带着妹妹和其他同志共7人,在郝家山祠堂(今怀宁县雷埠乡郝山村)隐蔽一夜,得以躲过敌人的追捕,步行三天经高河埠、青草塥、舒城等地,顺利转移到无为县的开城桥——江北游击纵队司令部所在地,从此加入新四军,与旧家庭彻底决裂。
业务精湛,调任连队指导员
江北游击纵队设有教导队,队长孟亦奇也是从怀宁过去的,因此彼此都认识。在这里,张国华补办了一个入党仪式,并介绍同行的另外一名女同志尤贞加入了党组织。一个星期后,张国华被分配至皖东抗日八县联防办事处工作,当时办事处主任是黄岩同志,张国华就在他身边帮助整理文件。
1940年夏天,因皖东省委机关需要人员,业务精湛的张国华被抽调到那里,主要从事整理文件兼收发、刻钢板、印文件等工作。由于她做事认真,性格活泼,所以首长对她的印象很好。1941年春节刚过,组织上找到张国华谈话,决定将其调至新四军二师旅政治部担任连级指导员,主要任务是上政治课、文化课,帮助总务科管理生活以及安排娱乐活动等。
1941年夏天,皖东地区战斗激烈,日本鬼子进攻,国共摩擦不断,其中大桥战斗一役使得我军牺牲大、伤员多,张国华被调到战地医院工作。有一位连长,伤势看起来不算太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可以恢复回队,但是当天下午却突然死亡了。安葬之后,张国华和主刀医生怀疑是否医疗中存在失误,抑或是有坏人作案。越想越不对劲,总感觉没有尽到责任,于是张国华提议立即召开支部大会,决定掘墓解剖寻找原因。
这天夜里熄灯号响过之后,张国华和主刀医生、护士等多人,带着工具和手术用具,点亮火把到达墓地,铲去一米高的沙土,露出无棺木的芦席裹着的尸体,将死者抬到平地,打开胸部检查内脏发现,死者双肺呈黑色,多处腐烂,并有很多小洞,说明死者生前吸烟太多,形成结核,致使肺结核突发而死。真相弄清,回到单位已是深夜三点,这次行动虽然非常辛苦,但是大家做到了对战友负责,也尽到每一个共产党员的良心,消除了彼此的负疚感。
祸起萧墙,战地玫瑰遭寒霜
1942年,张国华被调至旅部,与查化群(化名华春)在一起工作,她知道这是照顾性的调动。查化群当时担任参谋处作战参谋,既有绘图技能,作战计划也搞得不错,经常随同旅长和参谋长到团队检查;张国华仍然担任指导员,不过通过组织的培养和几年的历练,她增强了对党对工作的理解与热爱,改变了她过去城市生活的坏习惯,各方面能力都得到了很大锻炼与提高。
旅部机关规模大、人员多,其中女同志只有她和田某两位。田某也是怀宁人,与张国华在女子职业学校是前后的同学,同时也是工作团团员,无形中成立老乡加战友的关系,她们朝夕同餐共宿,关系十分融洽。
不成想,性格开朗、长相俊美的田某,引起了旅部政委王某的垂涎;在被严词拒绝之后,田某的后果可想而知。此时恰逢党中央号召全党全军开展整风运动,经过几天学习后,王某放出风声,造谣旅部有反革命托派组织。
时处战争年代,党中央远在千里之外的延安,新四军军部在津浦路东,师部也相距数百里。打游击的日子,真是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造谣诬蔑无需证据,锄奸部审讯科科长李某宣布:旅部反革命分子一男二女,以华春为首,领导张蔚、田某暗藏旅部,进行反党反军行为,破坏首长威信等等……这种重点对象一定要从严处理,以取得整风运动的效果。
一天早晨细雨蒙蒙,锄奸部来人到旅部总务科找到田某谈话。说是谈话,实际上就是宣布对她进行逮捕,要她交代反革命的内幕。他们对田某软硬兼施,日夜逼供,而田某写出来的交代都是实话,与造谣污蔑全然不符。李某甜言蜜语地诱导田某,只要你把托派反革命的方面写上几句,不单放了你,还负责给你分配工作。田某信以为真,于是胡诌一气,说华春如何领导破坏活动。不成想,这份软硬兼施造成的口供,竟成了铁证,达到了他们诬蔑陷害的目的。
在田某被捕的第二天,张国华失去人身自由。锄奸部李某把全部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先找她谈话,要她像田某那样写份交代。张国华当然不承认有反革命行为,李某竟然采取听供对质的方式。所谓听供,就是审讯房间以竹帘隔成前后两间,田某与张国华并不见面;田某在前半间大声读她胡诌的供词,都是华春和他们三人所做的反动和破坏行动,读完,田某便离开。张国华被田某亲口宣读的供词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始终沉默无语,以泪洗面。
自从逼供陷害事件发生过后,张国华与华春一直都被隔离。尽管两人被看管的地方相距不到百米,可是咫尺天涯,难见一面。张国华一心要把田某胡诌的供词推翻,解脱诬蔑陷害的罪名,于是鼓起勇气,偷写了一封信,央求一位小姑娘秘密传递;当天,华春也偷写了回信给张国华,对她安慰了一番,并说推翻口供谈何容易……互通信件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张国华被投进了大牢,与汉奸、特务、鬼子等关在一起,直到第三天写好保证书,这才送到原住处监管。自此以后,华春的音信全无。
1943年春天,整风运动已告结束,可是发生在张国华等人身上这桩莫须有的案件快大半年了,尚未处理。此时部队打游击到了天长地区的泥沛湾,一天,警卫员在送饭时偷偷告诉张国华:“昨天天不亮,华春给做掉了。”真是晴天霹雳,炸雷轰顶,张国华心如刀绞,悲痛不已,但是还不敢表现出来,直到夜晚,用棉被包头痛苦通宵。这就是触目惊心的“华春案”,查化群时年才28岁。
错杀华春是王某采取的斩草除根之举,他还打算在泥沛湾荒山无人处,将张国华和田某一同秘密处死,后有人提出革命部队在抗日根据地杀掉女性影响不好,这才拖延至1943年秋后,受到了出党出军、驱逐出境的处理。
含辱归家,隐瞒经历求自保
1943年秋末的一天晚上,熄灯号声响过,锄奸部李某以夜审的方式将张国华从软禁之地传唤出来,并拿出一套便装叫她换下军服,跟随外勤人员曾凯同志夜行。
一夜疾行,天色大亮时到达敌我交界处的六合边境。张国华借休息之际,写了一份较为详细的受害报告,恳请曾凯同志带回交给组织。第二天到达南京浦口,由于出发前他们就办好了敌区通行证,因而顺利进入南京城。几天的步行加上恶劣的心情,张国华突发高烧40度,一天一夜都退不下去。没办法,张国华只好请求曾凯将她送至芜湖,因为那里住着表大伯(秦希如)一家,以便打听到父母现在所住的地点。
经过表大妈的精心照顾,张国华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同时得到了父母可靠的居住地址:桐城东门小花园4号。当时张国华是顾虑重重:自己领着妹妹偷偷离家,如今一身狼狈怎么见人?妹妹现在音信全无,她又如何向父母交代?
桐城距离安庆不远。安庆沦陷前夕,很多人就近迁往,张国华的家就是其中一户。她们家没有南下迁移的原因,是受到了当时省政府秘书长的关照,张少庭还被推荐当上了桐城税务局局长。然而回到家中并没有得到更多的温暖,张国华更不敢谈起在新四军的经历,只是坚持说在抗日工作团工作,然后便三缄其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很多与她家来往的亲友们,都知道多年消失的女儿回来了。时值日侵内乱,国共分裂,县里曾三令五申,流动人口都要向警方申报户口。虽然父亲和弟弟张国雄在桐城都有点声望,但在申报户口的问题上,都需严格遵守国民政府的严格规定。
自从申报户口过后,张国华就引起了县党部、调查室以及广西部队的注意,三番五次传唤过去审查,直至深夜12点都不放她回家。由于张国华离家多年,这次突然回来,他们认为必有内幕;父母心里更清楚,女儿在石牌时就与查化群、汪秀功等人有过来往,他们可都是共产党呀!
此时的张国华犹如笼中的鸟、网中的鱼,四面楚歌,无处可逃,日本鬼子、国民党、伪军,包括新四军,都视她为敌,她是日夜煎熬、度日如年。为了自保,张国华拒不承认是共产党,更不承认参加了新四军,一口咬定只在抗日工作团工作过,她决心把6年的革命经历隐瞒到底。
命运多舛,平反昭雪获新生
为了躲避来自各方的纠缠与盘问,也为了应付封建家庭的责骂和牢骚,在回到家中的第18天,张国华在父母的张罗之下,委曲求全嫁给了一名国民政府中央军校一位名叫汪恭严的年轻军官。
由于各自的信仰不同,张国华的婚后生活其实并不美满幸福,她先后随丈夫辗转六安、蚌埠、南京、重庆以及四川温江等地,以卖纸烟和出租小说作为掩护,继续默默无闻地为党工作,这期间始终没有暴露自己新四军战士的身份。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张国华一方面鼓励丈夫主动投诚自首,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另一方面想方设法与党组织取得联系,由于辗转多地,加上信息闭塞,她一直无法找到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有力证人。
1952年冬天,张国华与丈夫一道,带着三个孩子,开始落户丈夫的老家金寨。不久,丈夫病亡,她只能靠给别人织毛衣、打短工维持生计。每每夜深人静,回忆几十年的所作所为,张国华觉得自己没有在任何地方有过反党反人民的言行,并且始终相信,历史会给她一个清白!
果不其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之后,省城合肥派人前往金寨,要与她核对材料。她以悲喜交集的心情,如实写了3份申诉书,分别呈送安徽省委、省纪委、省军区。
几十年的企盼终于等来了希望,虽然张国华呈送了申诉书,但是能否得到组织上的重视,她的心里依然没有底。证据!证据!证据!张国华觉得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田某本人,以及那些遭受惨杀者的亲属,于是她鼓足勇气,先去怀宁雷埠郝家山,沿途询问查家老屋的情况,了解到查化群家已没有亲人健在。第二天回到合肥又马不停蹄乘坐火车前往北京,到中央军委信访室细谈当年受害经过。申诉转至中央相关部门,时任中组部部长宋任穷批示给安徽省委、纪委速办。一个星期后,由省委、省纪委、省军区、省公安厅组织专案小组进行复查。
从北京回到省城合肥,张国华见到了皖东抗日八县联防办事处主任黄岩同志,老领导握着她的手既心疼又嗔怪:“你怎么不早来找我呀?!”同时见到了原四旅组织科科长熊挺同志,他立即写信给原二师政治部主任、时任安徽省委书记张劲夫,要他从速处理。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国华四处打听,终于获得可靠信息,田某被迫离开新四军后,与一位工程师结了婚,随后跟丈夫一道去了加拿大,并已入外国国籍。张国华按照田某亲戚提供的地址,请她回国澄清当年的冤案。田某接到信函,受到良心驱使,于当年秋后回到合肥,向组织上详细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复查组经过较长时间的核实,连当年的办案人也找到了,他在复查组同志面前说了实话:“这是一起冤屈的桃花案!”
1981年,64岁的张国华终于得以平反昭雪,恢复新四军抗日身份和49年工龄,享受县处级待遇。2004年,87岁的张国华再次申请入党获得批准,为了这一次入党,张国华整整等了62年!
离休过后,张国华老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思路敏捷,过着五世同堂其乐融融的晚年生活,并先后获得中央颁发的抗日战争胜利“新四军”纪念章、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等。
张国华老人经常教育儿女子孙晚辈,要牢记历史,不忘传统,热爱祖国,遵纪守法,做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合格公民。她经常给中小学青少年讲革命故事,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积极主动关爱关心下一代成长。她在95岁高龄时的回忆录中还写道:“对于当前生活,我感到比蜜还甜,惟心中不能忘掉传承革命、教育下辈、天天向上。我争取继续健在,亲眼看到国富民强、历经磨难的中国人阔步奔小康!”(通讯员 钱续坤)